【超级富贵】夫人（全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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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立农最后一次整了整衣冠，然后朝黄府走去。
一路上，他摇着扇子，神情自若。路上遇到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李叔，还给人家打了声招呼，然后笑眯眯地说：“叔，给我挑一串最大最甜的糖葫芦吧。”
李叔笑着应了一声，然后认认真真给他挑了一串，说：“拿着，叔请你吃。”
陈立农就笑了，说：“叔，这串您可得收钱，我可是买来送人的呢！要是让他知道了我拿别人送我的东西再送他，我怕他生气。小孩娇气着呢！您呀，还是下次再请我吃吧。”
“那成，叔下次请你吃个更大的。”李叔一听，收了钱，乐呵呵地应下了。
与李叔道过别，陈立农便收起扇子，护着糖葫芦继续往黄府走。
到了黄府前，陈立农便笑着同门房讲：“蒋大哥，烦请您通报一声，就说我有事求见黄老爷和黄夫人。”
这位姓蒋的门房看着他欲言又止，最后只叹了口气，道：“陈公子，小人本不该多嘴，但您实在是个好人，小人当真不希望您这样的人物受欺辱。我们老爷和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清楚……”
陈立农仍笑着，但出言打断了门房即将出口的对主人家不利的话，只说：“无妨，我省得的。蒋大哥你只管通报就是。”
那门房拗不过他，只好转身去通报。
不一会，那门房就小跑着回来了，说：“陈公子，老爷和夫人有请。”
陈立农同门房道了谢，也不用下人指引，信步朝前厅走去。
陈立农还未到，黄老爷和黄夫人已然坐在前厅等候。一见了他，两人便悄悄对视了一眼，俱是神情古怪。
到底还是黄老爷沉稳些，调整了一下，换了副慈爱的表情，然后问道：“不知今日贤侄来找我们何事啊？”
陈立农对他们这些小动作恍若不知，拿着糖葫芦行了个礼，道：“回世伯的话，小侄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。”
黄老爷顿时不自然的咳了一声，但还是继续问道：“何事？”
陈立农便笑：“您也知道小侄家中近来发生了些变故。本来，小侄是不愿意再来叨扰贵府，打算自行离去的。奈何想起多年前曾与府中之人许过一个承诺，小侄实在是怕违背诺言后被记恨一辈子，于是只好斗胆前来与世伯相商履约之事——”
陈立农俯身行了个大礼，语气不变，面色镇定，不卑不亢地说：
“小侄想求娶贵府三公子，黄明昊。”
被黄府轰出来是必然的事。
陈立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心态很好。
一个穷小子想娶大户人家宝贝的小公子，哪有这么好的事！他本来也就没想过他们会答应。
况且动手赶他出来的下人也只是做做样子，没有真的下狠手。这不，糖葫芦都能保住！陈立农看着手里完好的糖葫芦，乐观地想。
陈立农没打算纠缠，只轻车熟路的绕到了黄府一处矮墙下，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。然后望着矮墙，单手撑脸，发起呆来。
陈家和黄家是世交。两家都从商，交情甚笃。
两家的夫人从闺中便是手帕交。黄夫人怀三胎的时候，他娘就曾指着他同黄夫人打趣说，若是生的是个闺女，便嫁了他当夫人算了。那时，他记得黄夫人是笑着同意了的。
但那时他年纪尚小，也不懂大人说的是什么，满心满眼的只想着玩，还扯着他娘的袖子问夫人是什么，是会陪着他玩的人吗？他娘听了哈哈大笑，就跟他讲说夫人是会一生陪着他玩的人。
他便暗自期待了好久，期待这个会陪着他玩一生的人出生。结果好不容易才眼巴巴地等到了孩子出生，他娘告诉他黄夫人生的是个男孩，不能当他夫人了，他还委实失落了好一阵。
娃娃亲没成，但这也不能阻挡后来黄府娇贵的小黄公子成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跑。
他那时候也不过才六七岁，可烦这个小跟屁虫了。小小的一个，唇红齿白的，看起来像个年娃娃一样，可爱极了。但可爱归可爱，他可是还偷偷想着要拿爹给他买的木剑仗剑走天涯，然后成为大侠的男人！一个“大侠”后面还跟着一个年娃娃，这像话吗！会被隔壁巷尾老张家那几个与他同龄的“江湖人”耻笑的！
于是有天“陈大侠”实在忍不住了，便恶狠狠地同黄年娃娃讲：“你又不是我夫人，成天跟着我干嘛！”
年幼的小黄公子还不懂得什么是生气，眨巴着大眼睛，奶声奶气的问他最喜欢的小哥哥：“什么是夫人呀？”
“陈大侠”被乖巧的年娃娃萌到了，再也硬气不起来，于是有点泄气的回答道：“我娘说，夫人就是会一生陪我玩的人。”
小黄公子问：“你夫人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了吗？”
“陈大侠”点点头，说：“是呀！而且我娘还说了，我夫人陪我玩一生，我就要变成男子汉保护她一辈子！所以我才要变成大侠！”
“陈大侠”看着黄明昊，说：“哎呀，大侠身后才不会跟着你这样的小不点呢，大侠身后应该跟着他夫人！所以你以后就别跟着我了！”
小黄公子歪着头想了想，然后眼睛笑成了月牙，说：“那我当你夫人不就好啦。”
然后眨着眼睛又问：“这样我可以跟你一起玩了吗？”
年少的“陈大侠”一愣，一时之间找不到这话的漏洞，于是说：“那好吧。”
说起来，若是他家道没有中落，想来今日也不会落到被赶出来的田地。陈立农想。
最起码他那无利不起早的世伯也该是“请”他出来才是！
思及此，苦中作乐的陈立农便弯了弯他的下垂眼。
他一直知道他这个世伯不是个好相与的，但也着实没想到会这么的绝情。
前些日子他父亲的生意出了问题，想找他借点钱周转。谁知这位平日素来与他父亲称兄道弟的世伯不仅一分钱没借，还伙同他父亲的竞争对手反过来咬了他父亲一口，撕掉了他父亲生意上好大一块地方。他父亲受不了这个打击，再加上债务越滚越大，心力交瘁，疲于奔波，竟是力竭而亡。
他父亲刚去了没多久，债主便找上了门，将他家值钱的东西尽数带走抵债，告知他还有多少债务等着他还。他无法，只得散尽家仆，变卖祖宅，这才好歹将这最后一点债务还清了。
但至此，这原本偌大一个陈家，也只剩下了一对孤儿寡母。
陈家，终究是败了。
但这本来也没关系。陈立农想。他吃的了苦，爹的生意也跟着学着做了好久，他可以试着重新开始。
他本来都想好了，处理好这边的事了之后，就带着他娘去江南。听说那里风景好，适合他娘散心，也富庶，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。
他都准备走了，却突然想起当年那个要当他夫人的年娃娃，想起那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的小黄公子，想起他答应过他要娶他，便再也狠不下心抛下他独自离开。
他记得那是在吃完朋友的成亲宴席后，他和黄明昊跟着一大群狐朋狗友去听人家墙角，想闹洞房。结果没听两句两个人便臊的不行，洞房也没心思闹了，便告了辞，落荒而逃。
回家的路上，微醺的他摇着扇子，同黄明昊讲：“你知道人生四喜是哪四喜吗？”
黄明昊点了点头。
本来是想显摆的他没成功，但还是眯着眼睛继续说：“这一是久旱逢甘霖，二是他乡遇故知，三是洞房花烛夜，四就是金榜题名时。”
陈立农便笑：“我没见过其他喜，但今日看王家那小子高兴的样子，就觉得便是只尝洞房花烛夜这一喜也是值得！”
月光下，他没注意到身侧的黄明昊悄悄红了脸。
小黄公子说：“你可以尝呀。”
酒意朦胧的他合起扇子轻轻敲了下黄明昊的额头，笑着说：“哪有那么容易！至少也得先寻到心意相通的良人才是。”
身量稍小的小黄公子偏过头看他，眼睛亮晶晶的，问：“那你看我怎么样呀？”
“你同意过我做你夫人的。”
“你不会忘了吧？”
“我等你娶我等了好久了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？”
陈立农酒意一下子就散了。他正准备打趣说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呀，但一回头，发现小孩像是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才敢问他，脸红红的，眼睛里装满了期待。他忽然间就觉得，用这些话搪塞他，是一件十分罪大恶极的事。
陈立农语塞，好半晌才说：“要嫁也应当嫁给你喜欢的人才是。你喜欢我吗？”
小黄公子回答的又快又果断：“喜欢呀。我喜欢你好多年啦。那你喜欢我吗？”
陈立农一愣，有些怔怔的看着等着回答的黄明昊，忽地就想起以前小孩撒娇说想吃他家隔壁赵家的枣子，他便回家搬了梯子偷偷翻了墙去赵家偷枣，后来被他爹发现了还被打了一顿。但他爹罚他跪祠堂的时候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年偷枣有经验啦，小孩说枣可甜了！
那他喜欢黄明昊吗？他问自己。
陈立农说：“自然是喜欢的。”
小黄公子便欢喜地说：“那我等你来娶我！”
陈立农看着他，眼神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：“那你等我去娶你。”
陈立农在矮墙下等到月上柳梢头，终于听得墙内有了动静。
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，挪动几步，准确地接住了翻墙而来的小黄公子。
小黄公子惊喜地说：“你怎么在这！”
陈立农说：“等你呀。”
小黄公子问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会翻墙出来呀？”
陈立农说：“我不知道呀。但我想着就等一等吧，说不定就等到了呢？”
黄明昊笑眯眯的：“那你等到啦。”
陈立农抱着他，像是抱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，喟叹道：“是啊，好在我等到了。”
兀自抱了一会，黄明昊松开手，拉着他朝外走，一边走一边问：“听说你今天来向我提亲被我爹赶出去了？”
陈立农点了点头，说：“是。”
然后又忍不住笑了：“不过，也难怪岳丈大人赶我出门。毕竟，任谁看了只拿了一根糖葫芦做聘礼的，都会忍不住赶我出门吧。”
说着，他朝黄明昊递过他护了一天的糖葫芦，问他：“吃吗？”
黄明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大口：“吃啊。”
陈立农就又笑了。
他想，黄老爷和黄夫人看不起的糖葫芦，却是他现在能给黄明昊最好的东西了。
早上，听闻他要去黄府提亲，他娘哭的歇斯底里，质问他是不是忘了他爹是怎么没的，问他是不是要气死她才甘心。
陈立农面色镇定，只说，黄老爷是黄老爷，黄明昊是黄明昊，他们不一样，他想娶的只是黄明昊这个人，与黄府无关。
争执中，他娘扯坏了他剩下的最好的衣衫。
听到衣帛撕裂的声音，他娘先是一怔，继而终于像是受不了了一般，崩溃地放声大哭。
陈立农叹了口气，只回握住母亲的手，转身轻声安抚起来。
待到母亲歇下，他回房打开箱子，仔细地重新挑选出体面的衣衫，换上，又对着铜镜整理了好几遍，这才敢奔往黄府。
路上，他想着总得给小孩带点什么东西，结果一掏口袋，发现只剩几文钱。
陈立农想，小孩喜欢吃甜的，那便给他买一串糖葫芦吧。
于是他便用身上这最后的几文钱买了糖葫芦，然后带着这个他所能给小孩买到的最好的东西，去往了黄府。
陈立农见他吃的开心，便逗他，说：“你把聘礼都吃了，但岳丈大人不同意我们俩的亲事，这该怎么办？”
黄明昊瞪他，说：“是我嫁又不是我爹嫁，他同不同意与我何干？”
接着又说：“再说了，我这不是过来和你一起私奔了吗？”
“你愿意带我一起私奔吗？”
陈立农接过小孩递过来的吃完的竹签，就像小时候“陈大侠”握住了说要用来保护夫人的木剑。
月色里，两个人手拉着手，脚下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，衬得好似他们才不过是垂髫之年，影子里才是十七八岁初识得愁滋味他们。
但好在，无论是现实还是影子，他们都能握着彼此的手，一起走向有对方的未来。
风里，依稀听见有人在说：“我愿意啊。”
声音坚定，一如当年。
——完——
#人生委实是太苦了，逼得我只能搞点小甜饼甜一甜
#所以建议不带脑子看，毕竟我也没带脑子写
#新年快乐☜没过十五在我眼里都算新年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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